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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本友”三个字,夹在眼下花团锦簇的少女漫画家中间,总还是显得清淡了些。好似两三眼过后就会消失不见。她的作品也谈不上数量丰富,离名扬万里更是有些遥远。而最有代表作称号的《KISS》则是发售至今数年有余,依然处于受局部宠爱,整体形式不温不火的状态。

  只能说每个漫画家都有每个漫画家的风格,以至于连她们作品的销量也会成为这种风格的一部分加以体现。那么松本友,对于她的概括是不是一个“中间层的少女漫画家”就足够。可这样一来,那些曾经被《KISS》渲染得无以言说的浪漫心情,又该放置在怎样的定义中。明明是少女情怀史无前例的极致,却好似因为作者松本友的淡然气质,让该激动的又忍住嗓子,该落泪的又禁声肃立,该疯狂的情绪在五官上变成一个缓慢而微妙的变化,谁也丈量不出其中真正的动容。

  恋爱这种事,原本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人称奇的地方了,却因为它落在《KISS》的纸间,因为这样一个因果关系,瞬间形成了足以让每个人都温暖并艳羡的旋涡。我们那一度麻木的感知,就在其中被轻松卷走。


  [KISS之启]

  曾经因为《一吻定情》这种不负责任的翻译,使得本作与多田熏遗世的名篇之间产生了相当误会的《KISS》,就在这样的交错中被不少人忽略了。不过看过两部“一吻定情”的人都知道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漫画。虽然多田笔下人物的惟美度及不上松本,可入江直树的魅力却在剧情中得到了不断攀升。而松本友的《KISS》却是完全游走于传统少女漫画之外的风格,虽然其中将主人公美化的桥段依然夸张如往昔,可处处透露着这个漫画家成熟感的《KISS》,以我们所不可能体验的高度,给予了令人向往无穷的爱情。

  对于剧中的主要男女主人公:五岛征桁与小川加惠,一开篇就用个强势的吻把两人的关系定义成了恋人。所以接下来的剧情中我们不需要看见那些青梅竹马式的欲言又止怎么拖沓了十多卷,那些口是心非的倔强脾气又怎么延长了十几回。之前便说了,这不是初高中生踏上爱情之路体验社会的试炼场,没有那么多以往的老套风俗等待人实践。《KISS》给予我们的,只有一个不断循环又不断深刻着的恋爱经历。并因为主人公之间七岁的年龄差,让这个一端还建立在青涩校园上的爱情,另一端延伸向了读者所不了解的成人世界。在这之间来回观摩,所获得的只有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感受,以遥远的距离,向我们昭示着那些爱情中令人叹息的魅力。

  学习钢琴的中学女生,和她的钢琴教师之间的恋爱。如果不是因为松本友的《KISS》的话,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题材而产生有所抗拒的心理。毕竟自钢琴这种道具延伸出的故事在许多版本的电影中就已经为我们表明和它有关的双方总是精神失常得不怎么惟美。可松本友是松本友,《KISS》也只是她的《KISS》。钢琴在这里起到的作用只是为五岛征桁的气质样貌又添100分,或是以无声的曲谱在暗处冲击我们的视听想象。尤其是有了这样一个故事发生的氛围,两人之间的恋情被模糊在少女和青年之间,如同音符那样忽起忽落的暧昧,成就了整个《KISS》完美的底色。

  还是爱情漫画。与其他不同的只是侧重两人在恋爱中的相处。因为没有过分离奇架空的设定。所有的只是不同个性的人物以他们的不同个性彼此碰撞摩擦而产生的情节起伏。同时,人与人的平常交往总比不了什么鬼神妖道类的故事来得跌宕,《KISS》的特征也就在此显得格外平缓淡然。与之相辅相成的,因为牢牢抓住了角色本身的性怔,他们所演绎的爱情就在人们反复回味的过程中变得俞加美丽。

  连故事情节也很难一句话概括的作品,硬要说的话,小川加惠挑战式地吻了自己的钢琴老师五岛征桁,没有想到却得到了爱的回应,两人便在此后的相爱之路上以“拌嘴”和“耍弄”为主要方式地走了下去……走,走下去……真的都没有太过明显的开始发展高潮结局。除了画风的逐渐改变外,每个小故事都有着近似的氛围和脉络,以并列的结构组合在一起。到最后甚至很难说清究竟是为了讲述剧情而塑造人物,还是为了塑造那几个人物才推进的剧情。因为《KISS》像是一把反复不停的雕刻刀,把五岛或加惠,甚至是信桁等人,都打造得无比完美。
 [KISS之承]

  还有什么能够撩拨我们被玫瑰蜜糖泡大的神经。具体到现在的恋爱脚本已经几乎很难轻易让我们产生动容。男女主角的视线交汇、皮肤轻触或是彼此言谈之间,想要从那古老年代起就影响我们的“浪漫”中挖掘出新鲜材质,已经非常艰难了。那么,像《KISS》这样一个再纯正不过的少女漫画,少女爱情漫画,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使得那些已经被过往泛滥的恋爱催眠得半昏半醒的心脏,突然涌来大量激动的热血,以至于可以清晰听见耳膜边那为了谁的脚步靠近而瞬间如雷的跳动。

  其实我们永不可能真正地放弃身体里那部分对感情的向往,即便它常常会在闲暇的日子里被掩盖住,可占据了心脏这部分的冲动,却往往可能是整个身体机能的动力。因而当那个恰到好处的、惟美的、半真实半虚幻的恋爱故事出现时,在前一秒、前一分、前一小时、前一天甚至前一年起都暂缓的情怀,都会因为它的引导而瞬间苏醒。

  首先他们都是没有瑕疵的角色。24岁的钢琴教师五岛征桁,身高185公分,体重66公斤,头发黑色,眼睛深棕色,而在文字无法描述画面可以表达的地方,是英俊嚣张又有些冷淡的脸。17岁的女孩子小川加惠,身高155公分,体重42公斤,头发淡棕色,眼睛浅褐色,如果你们可以真的看见她的话,皮肤白皙五官细致如同娃娃,是美丽又纯真落在手心露珠的神采。

  然后故事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

  曾经不止一次地发问说,明明是两个完美得有些虚假的人物,应该说这样的极端拔高和夸张只会很难引起读者的共鸣,更别提会带来震撼力了吧。眼下不都流行一些性格方面略有缺失,或者某方面是天才,却总在另一边有些智障的“活生生”型角色么。可即便是五岛的不坦率,加惠的小脾气,也丝毫算不上他们的一个“缺陷”。依然是钢琴弹得出神入画无可匹敌的年轻教师,和被这样的男子爱上的幸运女生。

  就是这样的不真实里,当五岛摘下眼镜似笑非笑地对加惠开起逗弄孩子般地玩笑时,女生为此总是会翻个恼怒的白眼,而每次又总是用一个甜蜜的吻来完结又一回的小波动。我想就是这样剔透得没有杂质的爱情,因得了它慑人的醉人度,反复地将“完美”冲击在我们的感觉里。由于是真的完美,看他们并肩在一起,看他们拥抱,看他们亲吻,全是无法挑剔的美丽。或许正是应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当看惯了毛头孩子之间跌跌碰碰的恋爱后,这样一出成熟得没有任何毛刺的爱情,重又以那样高不可及的位置,反攻了回来。

  而它所经过的地方,《KISS》中的恋爱,全是再醇厚不过的,以至于让人迷醉得无法睁眼的气息。因为一个年龄差七岁的爱情。既把可以看见的惟美清澈,毫不遮掩的恋爱放在了一边,同时把成熟诱惑而又隐忍内敛的恋爱放在了另一边。只等待读者在两者混合的时候,被那高傲的喧嚣剥夺了听觉。

  [KISS之转]

  在看完《KISS》后对松本友有了非常崇拜的认识。她的智慧和成熟带动了她笔下的故事全都浸淫在那足以让其他少女情怀纷纷败北的气氛中。

  前面也说了,分明是极为老套的人物设定和故事情节。可老套这个词语并不能左右一部作品的真正优秀与否。作者的匠心和功力往往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因而当现在我写下整个《KISS》的灵魂人物五岛征桁时,他的不见高中校服,只穿西装与白衬衫,他的永不离口的烟,上课时最好看的侧脸,敲下琴键的手指,在父母的葬礼上没流一滴眼泪就主持好了工作……当我现在写下这一连串看起来无非是“又一个完美男一号”的形容时,却因为他产自松本友笔下而忍不住大喊“加惠你实在太好命啦,我好恨啊”之类的丧气话。

  可以说年长加惠七岁的五岛征桁是整个《KISS》成功最关键的设定。因为他的年龄、经历、个性,所产生的魅力,就牵引着这个半脱离了青春校园的爱情,朝我们并不能想象的地方前进。因为是与成年人的恋爱了,那些在其余漫画中可以藏猫猫似的一直捱到最终回才发生的“KISS”,到了《KISS》里,几乎是无时不刻发生的。于是读者才会像个刚刚从70年代走出来第一次见到彩色电影的傻瓜一样,张大着嘴对他们肆无忌惮的恋爱而完全失了神。




  来看看《KISS》中的句子。“真好啊,男朋友是大人”,是点题的令人良久耿耿于怀的一句。而其他的多半是以加惠的视角发出的诸如“这个男人,是我最大的敌人”或者“我恨死这个男人了,他只要随意弹一支曲子,也会令我高兴得快死掉”。完全没有我们印象中少女漫画主角曾经有的婆婆妈妈。而鲜有心理直白的五岛,因为甚少流露真实心情,才更让人觉得这个成年男子的魅力所在,等到他为数不多的几句心里话出现,就立刻产生了巨大的回应:“半夜醒来会不由地去确定她的呼吸,你是不会明白这种痛楚的”,或是“该死的,只要她没事”……至于作者的心态,则有着更为直接的表达:她会让加惠怒喊着“太过分了,我要抓住他,大喊我爱他,在别人面前亲吻他”,也会让五岛给阻碍恋情的加惠舅舅打出一通挑衅的电话后说明这是“宣战预告”……什么都被放置在一个既精彩浪漫又毫不扭捏的爱情器皿中。

  因为这是一个有了成年人参与的情感故事。五岛的许多举动都不是初高中小男生可以企及的高度,加上本就早熟。他会以完全不同的态度对待发脾气的女友,会以压倒性的存在感引导着事情的进程。而除了松本友外,读者都和加惠一样,只消他弹一首《月光》,黑夜里一个剪影,取下嘴边的烟,或是一个背影,就很轻松地被征服。

  原先只是从加惠的角度切入她对五岛的感情,也逐渐在后半局慢慢揭露了五岛对这次恋爱的感应。看着这样一个许多人都抓不住的男性会因为担心加惠而连烟都点不着,额头出汗,眼神里满是焦灼的不耐烦,再回想整个《KISS》,他们的恋爱,他们每一次的见面说话,他们之间的身高差,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的饭,合奏的简单曲子,以及他们的KISS,那时包围着整个心脏的,把呼吸把得又高又长的,就是松本友在《KISS》中为我们创造的这样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情,带来的胜利吧。

  [KISS之合]

  细节,小短剧,气氛。有了这三样的联手,使少女恋爱漫画《KISS》突然成了几千字也未必能分析透彻的东西。

  前面说松本友非常聪明,不仅是因为她设定的故事充满了可以挖掘的题材,更因为她那少女漫画家的职业敏感——说实在我也阐述不清这是一种什么东西,不过基本类似于“保险推销员的业务能力”吧——使得《KISS》的既出俗又入俗,在干净而诱惑的气息中,由一个又一个小事件引发,最后成了一出完整而摄人心魄的爱情短剧。

  松本友是一个非常注重细节的人,从每个故事的构成上我们就可略知一二。无论是“据说两个人不相爱也能亲吻,可牵手,却只在恋人中才有可能”这种一句话牵引出的五岛和加惠去神寺参拜的故事,或是“四月一日愚人节撒谎”为题材创作的篇章,几乎都是以一句话,一首音乐的歌名为契机展开想象的。关于这一点,在几个番外篇中得到了更大的体现。五岛弟弟五岛信桁的恋爱,用“盯住她”为着眼点开始对女孩两角的关注,随后则以“口哨”为关键词启动了整个恋爱的开端,每当看到“吹口哨的唇形像在索吻”这种既热辣又冲动的词句,都会使人对松本友这老家伙产生强烈的膜拜之心。被“咬苹果试毒”、“为防止摔倒而牵手”这一系列小细节所渲染出的这个番外篇爱情,也因此具有了和原作不相上下的浪漫度。另一个五岛那已故父母的相爱故事,虽然通篇并没有过分出挑的高潮,可只因为开篇和末尾互相呼应的一句结婚誓言“无论生、老、病、死,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为止”,在“他们已故”这个事实前,发挥出了强大的伤感力量。另一则五岛年少时与自己的女钢琴教师之间的恋爱,也在“打火机的火光”和一首名为《The Heart Asks Pleasure First》中被反复升华。

  每次都是抓住一两个细节的卖点,从中挖掘出整个桥段的煽情之处,让一个看似平常无奇的道具,一句听起来并无人生启迪意义的话语,都因为被填进《KISS》的连接处,突然让整个流程都爆发出极知的吸引。

  有了那么多细节的完善,整个《KISS》的气氛就在看似平淡中一次次带走我们平静的心跳了。

  或许是由于松本友画风的影响,《KISS》怎么看也不会是华丽的丰满的时尚的漫画。因为她的画风以及酷爱的空白背景,这部作品整章阅读完,带来都是淡淡的体验。加上有“钢琴乐”这个媒介在其中穿插,使得一整部《KISS》都始终沉浸在那不馥郁不奢艳的平静气氛中。它是不张扬的。张扬的只是看着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清白朴素画面下,被诱惑的阅读者的知觉。太远,太平淡无波却,却依然会太让人咬牙切齿。

  这一点上《KISS》又照应了故事情节,在那些令我们傻眼痴痴地追随的情节里,这样清高的作品气息,才会是最符合作品本身的。它令我们再次感觉到了那遥远的无法匹敌的恋爱,是在多么遥远的时间外的东西。那些虽然看似简单的画面:五岛开车的侧脸,被风吹起的窗帘,钢琴教室的门,还有加惠总是简单干净的穿着,甚至她非常清新的刘海……哪里不是温和简逸的风格?而整个《KISS》中的爱情,也就在这样的日光下,透出属于它的特有的芬芳。

  其实《KISS》中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很普通式的少女漫画高潮,好比加惠连衣裙的标牌漏撕的时候,五岛穿过借此与她搭讪的人们,径直走上去用牙齿咬断了商标——这算得上喷血指数五星的场景了吧;好比加惠因为五岛的亲戚小环出现而以为遭遇第三者气愤了良久,而五岛因为工作繁忙与加惠没有机会见面的桥段更算得上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只是,当它们一概被放置在松本友的漫画气息中时,那丝毫没有因为俗套而打起折扣的震撼还是如数奉还给我们的感知。


  以前曾说过“还有必要准确说出什么叫少女情怀么?少女情怀就是能遇见一个像五岛征桁那样的男人,并恋爱,并《KISS》。”至今也依然是如此认为的。在一个名叫少女漫画的地方遇见了《KISS》,这可能是看起少女漫画以来为数不多的幸福遭遇之一。当我努力说清它究竟是哪一点哪一出哪一个人可以如此吸引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时,还是会不由地觉得,不是哪一点,而是全部,那些属于松本友的少女漫画观,属于她的人物,属于她的每一笔浪漫,它们整个儿地包裹起来,用既甜蜜又清爽,既简短又繁冗,既通俗又高傲的丝线幻化出的茧——那就是《KISS》,就是所有爱情中必备的甜蜜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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