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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我前年的春节,为了纪念我今年的春节。

前年的春节过得极具戏剧性和故事性,简直可以用波澜起伏回肠荡气催人泪下来形容。



我在12月8日的凌晨3点收拾了东西,带着我所有买的时候让钱包颤抖的衣服,30张CD,一瓶ZA指甲油和它的去甲水,一本写着我姓名血型的韩国笔记本,一张全家的合影,以及18年来全部的银行储蓄,从家离开。箱子是爸爸的,他以前总出差,用的就是这个道具。

拖着箱子走出小区的时候门卫一直打量着我,看得出他想问我话但我头一甩非常潇洒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拦出租车。过了大约5分钟,一辆并没有打出“空车”牌子的轿车停在身边,我看着副驾驶位子上的女人,正准备等她下来,却听见司机在那边招呼我说现在就上罢,等那位客人下车就接我的生意,不会多收费。我看着四周悄无声息的夜色,还是上了车。

那女人的家似乎在莘庄,总之很远,但因为太晚了我什么也看不见。车一直开啊开的表跳到了70她才下,可只给了50元钱,我明白了原来是砍价的活。那男人转过头来问我去哪,我说福建南路XXXX,一路上都没见什么人,也很少有车,毕竟是冬天的晚上,大家都在家好好睡着,像我爸爸妈妈此刻一样。

到终点的时候显示70元,我付出钱后突然想起肯定多给了一张一百,问司机他死不承认,没办法,我懦弱地下车狠狠地咒骂。

去的地方是搬家前的老房子,空关了很久。那地方除了一张空床和一个阁楼外什么都没有了。我在床上坐到早上6点,为了避免爸爸找到,把箱子藏在阁楼里,一点痕迹不留地出去找了家网吧——我的第二归宿。在那里联系北京的朋友。我要去北京了。

知道爸爸一定会去老房子里找我,又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去会不会在那里过夜,所以我带着自己的钱包在网吧里转了2个礼拜,有5天是通宵睡在里面,其他的等到凌晨1点才溜回去,因为猜那时爸爸应该不会还在留守。

2001年的上海冬天下雨,冷得要命。我只穿一件灯芯绒外套,只一件。

给上海的朋友轮流打电话,却不能透露自己的事情,因为害怕爸爸会知道并循着轨迹找到我。给各个人拜早年,他们骂我有病,和老太一样。我嘻嘻地笑。挂了电话就找一家面馆吃4块钱的双菇面,然后整整两天都要靠她活着。之后实在受不了逃亡般的生活,在附近找了家招待所住下,一天80块钱,我在盘算自己的节余。一共住了5天,没有热水洗澡。只有一个热水瓶喝水。从出来到那时,已经过了三个多礼拜,都没有洗过澡——头是无奈之下去剪了头发顺便洗的,长头发变成短的。我觉得自己像条尸体。

去北京的事情安排确切,1月24号我去火车站,开着7个窗口,都是长龙。等我排到售票员面前,已经听到不下十个“到XX的有没有?”“没有!”的对话,我问她28、29号去北京的票还有么?她说30号一张,问我要不要。我正在犹豫她就告诉我这是一个礼拜内最后一张去北京的硬座票。当时我觉得觉得真好运,马上付了钱。回来的时候坐在公交车上,有很多民工打扮的人。我看着窗外的楼,一幢一幢把它们刻在心里。在淮海路上跳了下来,冲到ESPRIT专卖里买了好几件冬装,我知道自己的脑子很空,只有物质能够填空。陪着我从一楼逛到二楼的店员叫JIMMY,和我初恋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时已经溜回了老房子,因为猜爸爸肯定找不到我而对这里死心。1月29号晚上去楼下买了些糕点,那时候电视在放“都是天使惹的祸”。理东西到半夜,在窗口坐着睡到了早上6点,冷得快发疯。出门时天还是暗的。

拖着后来换的有一米高在八佰伴买的巨大行李箱——这个东西花了我整整半个小时把它从那30级的楼梯上搬下来。在门口叫了辆出租车,让他带我去最近的星级宾馆。宾馆在福州路上。三星。

开了个单人房,一晚650。我听了价钱就开始后悔,可没有力气再拖着这巨大的累赘去别的地方。

住进去,洗澡。连洗了三次。洗下来的水溅在瓷砖上居然是黑的,边洗边哭。好好地睡了一觉,有暖气和提花羊毛毯。电视通宵开着没有关,CHANNEL V变成一片斑点花——记得那次高考时在考点外包着宾馆也是这样。灯也没关,整整7个灯包括厕所的我都不关,因为好贵,我更要浪费。有个小冰柜里放着30块一瓶的饮料,我起初忍住不动,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口渴,喝了一罐。




当天下午的时候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因为一个网友打我的手机说我的爸爸已经开始给他们发EMAIL。爸爸不在,是妈妈接的,我一开口却没有听见她的暴躁,她问我是不是在北京了,我顺水退舟说是,说我要去一个编辑部,说你们曾经答应我只要录取就放行,妈妈后来说你等明天给再打电话回来,你爸爸要明天在家。

车票是晚上8点的,会在31号早上到北京。我不知道自己不是应该续半天的房,如果是的话就得多付300块钱。想来想去半天,还是决定12点退房。走之前又洗了一次澡。

下去结算。出门打了一辆车,到火车站12点20。有个戴黄帽子穿黄背心的所谓“客服队”帮我把那个大箱子拉到火车站进站口,我刚要说谢谢他就管我收了10块钱。还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说帮我把东西提到站台上,我看看自己实在是力不从心,就答应了,结果门口的工作人员不让我进,说是提前两个小时才行,那时12点30,我的火车是晚上8点。黑衣服的男人去和他们说啊磨啊,最后借巨大的人流混进去。他帮我把箱子带上二楼候车室,我付了20块钱。

接下来的7个小时里我就在火车站里坐着,给家里打了电话,是爸爸接的,听得出他等了很久。我说了什么现在已经不记得,我想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说要照顾自己,问我北京冷不冷,我说冷。

挂了电话。继续干坐,车站里因为是小年夜的关系人没有高峰时多。我拿出一本书,看不进去。

坐到晚上5点半我开始不停地出去看外面的屏幕上显示开往北京的车次是在哪个侯车室,一共出去看了6次,得知是在二楼某个。我拖着箱子换了地方继续坐。8点的火车。

终于开始检票上车,一群人往车厢冲锋,可我的箱子太大我根本很难穿着裙子下楼梯。有个好心的先生回过身来帮我把箱子拎了下去,我记得他戴着帽子。上车后又发现箱子太大没有地方放,我只有扔在两节车厢中间的空挡里。看不见,没有被人顺手拿走我想真是不可思议。车上塞着满满的人,有人和我换了位子,因为他们一家要坐在一起,我的身边换成了一个北京的大学生,居然能高出我许多,对面是一个瘦黑的男人和一个北京的妇女,那女的很能说。

旅途开始。这一节的列车员是个微胖的男人,很喜欢我,连拍了我两次头,一次让我不要把钱包拿在手里,一次是在查车票的时候,还有一次他刚走过来我就冲他吐舌头,结果他笑着走了过去,说你这小孩,你这小孩。

打80分。我和那个北京妇女输得很厉害,我是拖人后退的弱者。打完牌后开始聊天,北京人说上海怎么这么另类,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必然有一个电视抬转播中央新闻,偏偏上海没有,黑瘦的男人很害羞,很少说话。到我,我说我18岁读大一,身边的男生说看不出,我问是因为戴着耳环的关系吗?他说或许是打扮的问题罢。嗯?难道在北京冬天穿裙子很罕见?——事实证明不是罕见而是根本没有。回问他怎么会去上海,他说自费旅游,我很惊讶地看着他——好看极了的侧脸。那女人问起我的出行目的,就撒谎说是要去北京看爸爸妈妈,他们在那里工作。聊到后来女的买了两盒水饺分给我们,我的脖子里一直痒痒的不舒服,谢谢了她的好意。1点开始想睡觉,中间几次不自觉地靠到身边的男生身上,有一次惊醒了觉得不好意思,他就拍拍自己的胳膊说给你靠着睡,我也很干脆地倒过去。

去上厕所,一路上跨过各条粗粗细细的腿,看见起码有五张凳子下睡着人,我踩到了其中一个的头发,没有被发觉。

到北京之前那个瘦黑的男人下去了,我的脚有了地方放。长靴子穿得我很不舒服。

到北京了,车开得很慢很慢,从过淮河起就看见的巨大的积雪已经让我不再吃惊。看见灰黄色的颇古老的房子,我很好奇。站台上有朋友接。那个妇女已经先一步下去了,微胖的列车员帮我把箱子放下去,男生在我背后说不用我帮你么?最后他的英俊使我后悔没有答应并要下电话号码。

北京不像我想的那样冷,虽然零下八度是我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31号是大年夜,在朋友的帮助下总算找了一家没有选择关门休息的旅馆,一夜50。睡觉的地方摆着三张床,一张上已经有人睡,是个外地妇女,一张是我。一张空的。面盆放在床下面,那女的对我说你别用因为怀疑之前有人在里面尿尿。因为累,没有看春节联欢晚会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洗脸,发现水真冷。外面的积雪混着泥水的黑与爆竹的红。年初一。



我们是为了享受生命的华丽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我今后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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